疫情发生前武汉物外书店 书萌/供图

编者按

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实体书店很是“受伤”，春节以来，很多中小微实体书店陆续关门，书萌（一家以联合全国范围内中小型书店，探索中小书店的生存和发展之路的联盟组织）对全国1021家书店调查后发现，疫情期间，超过99%的书店没有正常收入。绝大多数受调查的实体书店对未来的营业前景不乐观，看不清书店的未来。如何自救？大部分实体书店把火力集中到了网络营销上，包括通过网店、微店、小程序、社群、视频直播等多种形式开展线上业务，最近这段时间，书萌的创始人孙谦就一直在书萌的各个微信群里分享大家建群线上卖货的消息。

为众人抱薪者，勿让其冻毙于风雪。为读书人执灯者，更勿让灯枯油尽。孙谦在她的调查里写道：“能够自己掏钱开实体书店的人，往往还是有图书情怀的，因为书店在各个零售领域中应该属于最不能挣到钱的行当。疫情是突发事件，大家对此基本保持了冷静，没有添乱找茬。但书店业毕竟也是一个行业，也涉及到书店员工和经营者背后的家庭。情怀以外，还有生活。目前大多数民营实体书店最关注的就是生存问题。”孙谦表示，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来为书店这个行业做点事情，我们一起呼吁社会关注书店，扶持书店，共渡难关！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 | 张守营综合整理

记录：疫情下的武汉书店

今年1月份，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武汉所有书店均接到了暂停营业的通知，据了解，很多书店是1月22日凌晨接到通知，23日10点就被迫停业了。有些书店的小伙伴连自己的应急物资都没有来得及取回。

停业后半个月，在元宵节那天，孙谦在微信上分别联系了10家武汉书店的负责人，了解了一下他们目前的情况。

卓尔书店，作为武汉颜值最高的书店，建筑面积近一万平方米的文化综合体，以书店为核心，包含了美术馆、小剧场、咖啡厅、陶艺馆、画廊等多种业态。

书店的负责人告诉书萌，卓尔旗下的武汉客厅目前已经作为方舱医院投入疫情救治当中，书店的一些在武汉的小伙伴现在都是方舱医院的志愿者。卓尔也有自己的公益基金会，基金会在方舱医院还搭建了阅读书屋，尽量营造温情的氛围，为在这里治疗工作的医患朋友尽自己能做的事情。

物外书店，湖北人信地产全资子公司，2015年第一家书店开业，目前在武汉有3家店，开业之初的团队99%都是武汉当地没有开书店经验的80后90后年轻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书店目前还没有自救方案，员工们都在家休息，等候通知。

时见鹿书店，武汉最火的网红书店，还基于书店搭建了赛事、研学、电商等业务，只是这些业务目前都还没有形成规模。时见鹿书店负责人表示，因为身处疫情发生地，所以时见鹿目前3家门店都已经歇业。至于复工时间，虽然政府之前出台了2月13日开始陆续复工的通知，但基于目前武汉的疫情，所以复工时间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因此，时见鹿目前几乎没有现金流，但需要持续支出人工、租金等运营成本。另外，大部分员工在湖北，关注员工身心健康，是书店目前需要特别重视的工作，整体经营压力较大。

立光书店，武汉最新的老书店，“店二代”。书店负责人表示，书店也有线上业务，而且之前做得一直不错，但因为疫情，年前线上的订单已经接到大部分的退款申请，而且因为疫情，很多外地的消费者也不敢采购武汉的商品了。现在武汉市内的物流基本停止了，只运输救灾物资。所以市内的线上销售也停摆了。

予果书店，一家来自北京的书店，店面就在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旁边，现在武展已经临时改为方舱医院了。予果书店的负责人告诉书萌，他们目前还没有收到减免租金的消息，现在还要承担员工工资、供应商的货款，马上就又到发工资的日子了，希望出版社能体谅一下武汉实体书店的困难，能延缓一下应付账款的付款。

“其实我们为过年备了好多货，书店往常销售也是一般，每年春节都是难得的旺季，这次灾情，连以往喘气的机会也没有了。”予果书店的负责人表示。

予果书店是唯一向书萌透露出如果扛不过这次疫情，可能就要选择关店结业的书店，但也是唯一一家展示了为疫情捐了款的书店。

弘道书店，这家来自长沙的书店，位于武商广场男装区的最深处，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漂亮，但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美，而是美的恰到好处。1月23日停业后，弘道书店的员工表示：因为我们总部不在武汉，这里公司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宿舍，我和几个小伙伴住在一起，目前主要是照顾同事，确保同事们的身体健康。另外，我们长沙的同事们也很照顾我们，给我们寄了食品和应急物资。弘道书店的收入虽然包含了线上和线下，但因为总部所在的长沙也属于重灾区，目前所有的业务都属于暂停状态。

境自在书店，一家位于19层高楼、店面只有几十平方米的小书店。书店创始人表示：我们一直停业中。业主也还没有减免租金，书店一直只有一个全职员工，现在停业了，也没有兼职员工的费用了。现在已经在借债养店，“但，小境一定会一直开下去。”

百草园书店，店主老王，守店10年，可惜的是这家书店在去年年底被房东以个人原因收回了店铺，还没被疫情伤及，幸或者不幸？“不提了吧。”老王说。

视觉书屋，位于湖北美院旁边，这是一家美术类专业书店。书屋创始人段老师表示，我们年前一直对书店的发展势头很看好，而且年前还刚刚签下了一处新店面，打算年后搬家拓店。但现在只能等疫情结束后再做打算了。疫情过后，肯定会有很长一段的低迷，视觉书屋可能会推出一些促销活动，但具体的方案还没有确定。另外还将在这段时间把之前线上的薄弱环节加强，并且规范网店运营，新店开业时，会同时宣传线上业务，将线下和线上结合，让书店尽快走出低谷。

“视觉书屋在武汉深耕了22年，我们有一些自己独有的资源，相信结合专业书店的优势与特点，再多做线上线下体验活动，相信未来还是值得我们努力和奋斗的。”段老师表示。

调查：实体书店现状及其呼吁

1月31日，书萌在线上发起了《疫情当前，书店现状调查的问卷》，22个小时，问卷的阅读量突破1.2万人次，截至报告发稿时收到实际有效填写问卷数量达350余份，涵盖了除西藏外中国大陆的各省、直辖市及自治区。

此次疫情来势如此凶猛，很多书店都被动或主动暂停营业，为防疫抗疫做出实际贡献。但可能绝大多数社会公众并没有想到，实体书店的营业停止了，也就意味着书店的收入没有了，但书店需要负担的各类营业成本并没有减少（至少在优惠措施出台以前）。通过调查，实体书店对于当前形势的不明朗以及对未来前景的担忧跃然于纸间。

调查数据显示，接受调查的书店98.02%的主业仍是图书。文具文创紧随其后，占比达到67.14%。只有22.38%的书店表示餐饮（水吧）是目前收入的主要来源，在参与调查的353家书店中，只占79家。同时，场地租赁和活动收入也是一部分书店的主营收入之一。

参与调查的353家书店中有307家目前是停业状态，占比达到86.97%。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实体书店宣布临时停业闭店最早见于湖北，包括湖北新华书店和武汉新华书店，浙江新华书店于1月23日晚间发布全省性的临时闭店通知，这是执行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的举措，随后，江苏等省份新华书店跟进。大多数地区的主管机构也陆续发布通知，要求书店、图书馆等临时关闭，并根据通知恢复营业，但也有相当部分书店根据自身情况仍在坚持营业，没有临时闭店。

同关店的比例一致，几乎所有目前停业的书店，都选择了“几乎没有收入”的选项。但如何渡过因为疫情而继续关店的日子？部分书店也已经积极寻找线上的解决方案，一些新华书店开展了线上购书业务，快递不停，服务不停，或者线上订购、定点取书。一些民营书店开展了线上授课和社群授课，积极引导读者健康的生活方式，同时也为自己创收。

书店经营的固定成本，每月在1~50万元之间的书店有328家，占参与答卷书店的92.91%。参与调查的353家书店中，有303家书店都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店关了，先只能坐吃山空，然后，可能就要真的关店了。

如果持续暂停营业，书店目前的资金储备可以持续多久？有34.56%的书店只能维持一个月不到。而实际上，已经有书店在进行结业的操作了。同时，另有43.06%的书店表示，撑不到3个月。

关于预期，有近80%的书店对未来的形势并不看好，其中42.21%表示营业额最多可达原来的一半，而近31.73%的书店则表示，未来的经营状况可能连之前的一半都达不到。但同时也看到有5.67%的书店对未来表示了乐观。

目前实体书店最担心什么？最担心疫情持久、消费者消费习惯转变和员工离职。

实体书店普遍担心经过此次疫情的持续影响，很多忠实的本地线下顾客不得不选择线上渠道购书，并且在形成了一定的消费习惯后彻底流失，将实体书店作为补充购书渠道，这对实体书店的打击将是直接和致命的。

如果消费者不愿意到书店来选购，将产生一系列问题包括后期的图书货款支付，部分书店可能会现金流紧张、无法支付各项费用（包括租金和人工）的状况发生，是否能撑下去以及撑多久将成为严峻问题。在问卷调查中，一些书店表示已经连续亏损好几年，今年可能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不是书店能不能开，而是养家糊口可能都会成为问题。一些书店表示刚熬过2019年的年尾，没想2020年的春天又受到了直接打击，而且除了等待没什么好的招数。

还有相当多书店担心员工队伍的稳定，此前部分书店已经遇到招工难的问题，此刻遇到的问题是现有员工队伍能不能稳定，以及会不会出现新的流失。

很多书店表示继续开设实体书店的信心受到打击。此前几年实体书店回暖，刚刚看到实体书店向好的迹象，但受此次疫情冲击，假定未来一段时间整个实体经济低迷、消费信心不振，可能将会对实体书店的持续经营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个影响包括盈利问题，以及生存问题，书店还能不能开下去是个问题。部分书店正在升级改造过程中，此刻也是工程停摆，处境两难。部分书店表示，网络销售的折扣混乱，实体书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在这个非常时刻，实体书店最希望得到的支持是什么？

绝大多数书店都希望能够及早恢复营业，这是最好的自救手段，但目前这个时间只能等待和预估。相当多书店希望主管机构能够协调让书店购买一些基本的防疫物资，包括口罩、消毒液、体温计、免洗洗手液等，由于供应异常紧张，很多书店很难自己采购到，保证自用都困难，更不要说为恢复营业做准备了。如果未来恢复营业，缺失这些基本装备也是无法营业的，这是当下最为急迫的事情。包括图书馆目前普遍使用的图书消毒柜，目前还不是实体书店必备物资，未来可能需要予以配置。

几乎所有实体书店都希望得到经济方面的支持，支持包括减免一段时间的租金，或者给予一定时间段的优惠，来自政府的直接支持如补贴（用于缴纳房租或补贴人工），免息或贴息贷款的政策，发放购书券到实体书店购书，或者能够出台一些指导性的政策以便于其他方面执行（有书店反馈信息说当地政府在登记网吧、KTV等场所的营业损失，书店为什么不通知登记）。

孙谦在她的调查小结中写道：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发展的过程中，实体书店的心态经历复杂幻化，在正常营业的状况下因为疫情的急剧发展被紧急踩了“刹车”，大部分实体书店临时停业闭店，产生一系列后续问题。饭店屯菜可以出售，毕竟这是生活必需，但图书不是生活必需。

最后，书萌呼吁实体书店尤其是中小型实体书店积极发声、努力为自己争取租金等方面的优惠政策，积极开展自救工作；呼吁各出版机构对2020年出版的新书进行网络限价销售，在保护出版机构自身利益的同时，也是对实体书店的最大帮助；呼吁各地主管单位将2020年度实体书店的优惠扶持政策用在关键点上，切实扶持一批有迫切需要的中小型实体书店。

自救：实体书店自救方法大盘点

北京的布衣书局面对疫情采用的办法是：在熟识的顾客中以微拍的形式，出售文房工艺品，以便回笼资金。

2月14日，沈阳离河书店店主孙小迪带来了好消息，该书店建立的“带货”微信群24小时收入1万元。

佛山先行书店店主石头采用外卖式线上点单，每天人工上门送书。

理想国独立书店创始人刘源发布了自己详细的自救计划：转变经营模式，把店面转变为办公室，零售改配送，店面变工作室，变库房，缩减了成本，销售发货一体化。文化场所服务改策划执行，提高全员技能，培养全能型智慧型员工，打造凝聚力强的新团队，实现网络销售、网络文化服务培训。下载制图软件（创客贴设计、美图相机、黄油相机、微商相机）、视频剪辑（剪映）软件学习简单图片、视频制作，每人每天晚10点前制作一张海报、一条视频发送在理想国工作群内。实行线上销售，推广线上商城，在线销售产品，设定目标努力完成任务。建立自己的客户群，每天保证在群内有对话，并每天至少与一位客户朋友进行沟通互动。每个员工开通抖音直播功能，学习直播方法，为3月份工作内容做准备。政府允许上班后，做好防护轮流在店内值班，打扫卫生、整理货品，负责货物配送，店面暂时不对外经营，不做接待，根据疫情情况进行调整。值班人员或者店长安排发货，记录销售情况……

孙谦认为，现阶段中小实体书店要赶快把微店做起来。微店不收费、运营也没有门槛，是书店线上化的一个手段，且很多书店长期经营，已经有了自己的忠实客户。

“书店要习惯消费者，而不是让消费者习惯我们。”孙谦认为，经历这次疫情，此前在书店业流行的“书店+”“图书+”理念受到了巨大挑战。实体书店如何将互联网思维贯穿于运营全程，在线上线下进行符合实体书店实际的融合，将成为广大实体书店最为关切并且实践的方向。

实体书店未来的战场，将不再只是线下。孙谦认为，未来，产品、服务、空间的全面转向线上，是大家的新课题。但并不是说只要转向线上就可以轻松过关。如同我们刚刚完成的硬装升级的转型一样，有了美好的颜值，消费者同样要求我们对图书的专业。新一轮的市场转型大潮下，消费者要求的是一个对图书专业的漂亮书店更加多元的服务输出。